御風而行

＊2016年初的文，不小心被我挖到就放上來，忘記為什麼寫這篇了。

＊清水，魔王好可愛哦可惡。我記得還有小番外，要再找一下。

＊最後節奏稍快。

＊預祝賞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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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寂寞

　　遙遠的東方大陸上，充滿著奇幻的各種生物。不管是人類、魔物、動物、植物，所有的物種都以微妙的平衡共同在這片土地上生存著。

　　當然也包括這位小小的勇者。

　　「嘿！」艾西爾奮力舉起斧頭，用力朝木頭砍下去，應聲裂開的木塊完美地被剖成兩半，掉在地上。「呼，總算是結束了。」他揮了把汗，晶瑩的汗水浸濕他破舊的布衫。

　　「德克老爹，今天的份都弄好囉。」搬起木塊，艾西爾走到爐灶邊放下後朝屋內喊。「真是辛苦你了。來，這是這禮拜的報酬。」出門的是位倚著拐杖的中年大叔，邊說邊扔給艾西爾一個小布袋。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終於又湊齊旅費了！」他毫不掩飾地數著手中的銅幣，發現達到心中所想的數量後開心地喊出聲。「德克老爹，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工作了，謝謝你這個月來的照顧！」艾西爾站直身子，藍色的瞳眸充滿堅毅的光芒。

　　「咦？齊了啊……真可惜，我以為你會是個務實的小夥子，你沒發現隔壁的姑娘都在偷偷注意你嗎？倒不如就在這邊定下來吧。」

　　「你是說小花嗎？我以為她和凱斯是一對呢……咳咳，我現在還不打算結婚啦！而且我的夢想還沒實現！」艾西爾握拳，隨意束起的金色髮絲在空氣飄盪。

　　「你是說打倒魔王？」德克挑起一邊的眉毛，「這年頭勇者也不好當啊……想當年這還是我們這一輩之間最熱門的職業。」德克歛起憂傷的眼神，又繼續說，「為何這麼執著？這職業吃力又不討好。當時大家的確是被這響亮亮的稱號沖昏頭，但是現在不都老實地拾起鋤頭或斧頭，認真地過日子嗎？」

　　「……」艾西爾沒有立即反駁，幾年前他準備離開家鄉，父母知道自己是為了當勇者時，差點把他的腿給打斷。「這是我的目標，要我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世界上，我做不到。」當時在舉著木棍的父親面前撂下的這番狂妄之言，現在竟變成了在他心中永不熄滅的燭火。

　　「──那好吧，是不該勉強你。我讓隔壁大嬸準備一些乾糧，明天一早你就在路上吃著。」德克勾起笑，「話說這個魔王，近十年都沒再發動任何危害人類的攻勢，很多傳言他生病死掉了，所以都找不到──如果是真的，你會怎麼辦？」

　　「嗯──我沒想過耶，大概改行吧。」艾西爾笑笑，「換我來當魔王，讓全人類好好緊張一下怎麼樣？」

　　德克聽後哈哈大笑。「臭小子！還想征服世界啊！」

　　艾西爾依舊是同樣的笑容，然而拳頭已經握緊。

＊

　　一望無際的天空，眼前的道路筆直得看不見盡頭，艾西爾孤獨的身影顯得單薄且渺小。「誰來告訴我魔王的城堡在哪裡啊……肚子好餓。」雖然這裡不是沙漠，但他還不想落到吃野草的悲慘下場。

　　這時他總算找到一棵大樹能夠好好休息。艾西爾用行囊枕著頭，看著從濃密樹葉遮蔽滲透下來的絲絲陽光，徐徐涼風吹過臉頰。他閉上眼，半日未進食的肚皮發出隱約的咕嚕聲，他選擇性地忽略進食的欲望，徒步旅行所帶來的疲勞令他逐漸陷入沉睡。

　　「初次見面，我是魔王三十六世。」「果然令人意外啊，原來現在勇者都是這樣。」「如果我們都是普通人，或許就不必如此了呢。」「原來你還兼負使命，必須離開這裡。」「你不必替我擔憂，我會好好的守著。」……

　　「啊！」艾西爾猛地瞪大眼，方才斷斷續續的記憶出現在他的夢境哩，只不過──是誰的？

　　「不好意思，你還好嗎？」身邊出現不曾聽過的陌生嗓音，艾西爾驚訝地跳起身，半蹲在地上採取防禦姿勢，右手撫上掛在腰間的武器，隨時準備進入攻擊模式──當了多年的旅行者，這點小事是應該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任何惡意的！」那人慌張的空出雙手半舉起，頗有求饒的意味。

　　艾西爾定睛一看，白白淨淨的一位青年，看起來比自己年輕一兩歲。看那潔淨細緻的皮膚就知道不是一般人，還有絲質的上衣、上好牛皮做成的靴子……絕對別有蹊蹺，這人來做什麼的？

　　「說明你的來意。」他瞇起眼睛，雖然對方搶先放低姿態，但他可沒好騙到示弱就會給予信任的地步──好多次，他以為真的遇到夥伴了。

　　「那個，我是瞞著家裡的人跑出來的。我以為你昏倒了，怕你被搶劫，所以在旁邊陪著你睡覺，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啊、你想喝水嗎？還是吃點乾糧？」青年貌似想證明自己沒有惡意，不停地想展現自己的善意。

　　「──水給我。」自己的確已經口乾舌燥到一種幾近瘋狂的地步了，他拿出插在口袋的銀湯匙，確認沒有毒後才安心喝下。不曉得是青年帶來的水有特別之處還是他實在太久未喝水，艾西爾覺得這水如同加了蜜般美味。

　　「那個，您已經出來旅行很久了嗎？」青年正襟危坐，彷彿深怕艾西爾再趕走他一樣。「我是三天前出來的，一路上什麼都沒遇到，能遇見您一定是命運的指引！」

　　艾西爾看了他一眼，「我已經旅行五年了。」青年睜大眼，「哇啊，那麼您對旅行這件事一定十分熟練吧！我好羨慕，長年都被關在很大的院子和老家宅邸中，這次出遠門是我給自己的一點磨練！」青年揚著自信的笑容，這時艾西爾才注意到對方的眼睛是深沉的暗紅色，儘管如此，還是帶著常人不會有的光芒。

　　「磨練？開什麼玩笑。你不知道嗎？單獨旅行是一種另類的自殺方式，撇開被搶劫或是猛獸咬死的那些意外狀況，多數的旅行者都是被自己的孤獨逼到自殺。」艾西爾難得動怒，或許是好些天沒遇見人能夠交談了，他有些控制不住。

　　「……啊，抱歉，您一定是餓了，這些糧食您就吃一些吧。」青年沒有被激怒，「作為交換，麻煩告訴我一些旅行中要注意的基本事項。」艾西爾抿唇看著青年，忽然有股好感慢慢升起，「好吧。」

　　「我不是普通的旅行者，我有所目標，我想找到魔王所在的城堡。」一口咬下麵包，「可是啊，已經有十多年沒人看見了，說不定魔王早就不存在也說不定。」艾西爾有些恍惚，幾個月前德克老爹的那些話語猶言在耳。

　　「說起來，也是小時候聽我老爸說的那些勇者魔王故事長大，才會下意識地也想當勇者吧。不過當我跟我的父母提起這件事時，差點沒被打死。說什麼當勇者沒前途，沒錢又沒任何保障，簡直比傭兵還不如。所以就把我趕出去了。」他聳聳肩，彷彿在說別人的一則笑話。「但是……當時我爸對我說：『找到魔王才准回來』，我想，他也算是很勉強的認同了吧。」艾西爾無自覺地摩娑著當年被打出來的那些傷口，已經不痛了，可偶爾還是會隱隱地感到發麻。

　　「那個……雖然不想潑您冷水，不過我認為您的父親說不定是暗示你永遠別回來了。」青年道出自己的猜測，惹得艾西爾笑出聲。「好吧，應該是的。反正我還有一位大哥及兩個弟弟，也許現在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

　　「冒昧問您今年幾歲了呢？小弟現年十八歲又兩個月。」果然還是小孩，雖然自己也沒老到哪裡去。艾西爾想。「二十歲。」青年又瞪大眼，「意思是，您十五歲就立下志向出來旅行了？實在太厲害了。勇者先生，雖然有些魯莽，不過若方便的話，能否讓我同你隨行呢？我想學習旅行的事情，同時我也覺得您是值得深入交往的人類。」

　　人類……？艾西爾琢磨著青年透露出的異樣訊息。「如果你不扯我後腿，而且有所決心，那麼請隨意。條件是在我找不到食物時要讓我分享你的糧食。」說是這麼說，不過多半一般人在真正遇到生存危機時什麼都忘了，還會反過來搶奪自己身上的東西。

　　「那麼請多指教，吾名為洛德‧帕耶勒文。」又是奇怪的詞語，一般人會用「吾名」這種用詞嗎？艾西爾強壓下困惑，「我是艾西爾。」平民是沒有姓氏的，然而那又如何呢？他握住了來自這名青年略為冰涼的手溫。

＊

　　一路上，他們並肩戰鬥，總算是磕磕碰碰地撐過來了。令艾西爾驚訝的是，洛德看似弱小的身軀，在握刀向襲擊而來的魔物攻擊時，爆發出的力量與閃避的速度竟然與自己不分軒輊，果然是有學過正式武術及劍術的貴族嗎？

　　兩人就這樣旅行了一年多，艾西爾對洛德已經沒有平常的戒心，因為他發現對方比自己還更沒防備。儘管按照常理自己應該訓練洛德要隨時保持警戒心免得哪天他自己旅行時在睡夢中就被幹掉，可是──這樣彷若擁有家人的感覺真的很好。過幾天再教他吧，艾西爾默默在心裡想著。

　　然而在某天，洛德不見了。

　　憑空消失的那種。

　　他以為是他是去上廁所，或是在河邊喝水後不小心睡著了──這下糟糕，森林可是很多猛獸啊。艾西爾焦急的四處尋找。然而不管是在河邊、花海邊、有松鼠的樹邊，甚至在原來他們睡的地方足足等了一天，遺憾的是完全沒有任何消息。

　　難道是……這是一場長達一年多的陰謀？可是他身上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自己也不是什麼惡名昭彰的通緝犯能去換賞金，最詭異的是，洛德的隨身物品一件也沒被帶走。

　　難道被吃掉了嗎？未知的恐懼壟罩艾西爾，他沮喪地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包括或許已經能被稱之為遺物的──艾西爾的隨身物品。他揹著行囊出了森林，眼前出現的景象讓他難以讓心情平復下來。

　　──魔王的城堡。

　　錯不了，黑色的磚瓦，不透光的窗戶，陰暗且深鎖的大門，在最高處還掛著一面旗幟，那屬於魔王的標誌。

　　原來如此，難怪沒有人發現。「原來是躲起來了啊。」艾西爾右手壓上鮮少使用的長劍，露出興奮的笑容，同時替自己那不知去向的好友哀悼。

　　對不起，我的好友──可能無法等你回來了。

　　他邁開步伐，朝著黑色的巨大走去。

＊

　　他以為會遇上許多魔物，或者陷阱，然而什麼也沒有。大廳很寬敞，他甚至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在這偌大的空間迴盪。

　　「你終於來了，勇者先生。」艾西爾聞聲，聽下了腳步，對方的出現實在太過突然。尤其是那副嗓音讓他想起一年多前的那天……咦？

　　「你歷經了千辛萬苦終於找到這裡，還真是難得。就我所知，已經有無數的人類早已放棄尋找這個地方，我還以為我能夠就此安寧的度過這個世代。」魔王戴著面具，但仍是掩蓋不住他那魅惑的笑容。

　　「我這六年多來一直尋找著你，照我爸的說法，我總算能回家了。」艾西爾拔起劍，連招呼也不打便長刺而入。

　　「呵。」魔王笑了一聲，艾西爾的劍斷裂成碎片。「什麼……？」

　　「你知道為何勇者一直都難以戰勝魔王嗎？那便是從古至今便有的差異。我活了多久，你在我眼中不過是個小嬰兒罷了，我大可直接捏死你。不過你是這些年來還算有趣的一個，你可以回去了，我不動你任何一根汗毛。」

　　──有點奇怪。

　　這魔王是不是自己一個人住太久了啊？勇者大老遠袍來竟然寒暄個幾句就放人了，總覺得這種行事風格有點像某人……某人？

　　「你叫我勇者先生？」艾西爾一點也不笨，他察覺到了異樣。

　　「……」

　　「還有那種不經任何開場白就想嚇死人的出場方式？」艾西爾不自覺的向前邁了幾步。

　　「……」魔王持續地沉默地跟著倒退幾步。

　　「洛德！給我過來站好！」總算是，被他發現到是誰了。「還有把面具拿下來！沒大沒小！有人讓你遮著臉了嗎？」

　　「──你怎麼發現的？」只見魔王挫敗地垂下肩膀，把面具摘掉後底下藏的是那副熟悉的臉龐。

　　「當然是你太笨了，純粹是智商問題。」艾西爾又氣又笑地捏住洛德兩邊的臉頰，這動作在洛德烤壞食物時也會施展出來。

　　「你不解釋一下為什麼做這種事情嗎？」艾西爾直盯著洛德。

　　許久的沉默。

　　「我一直……等待著，這裡好冷好冷，可是我知道會有人來的，所以我沒有離開。」洛德的眼神很是悲傷，「但是我真的無法承受寂寞，所以用人類的身分出來晃，然後我遇見了你。」

　　「你和我曾經遇過的勇者……很像。讓我產生了親切感，我並不是有意要欺騙你，對不起，艾西爾。」

　　原來如此，只是怕寂寞的魔王啊。

　　而那份記憶是受到魔王氣息影響所產生的夢境……這下子都說得通了。

　　那麼自己，也不再孤單了吧。

　　「我問你，你喜歡比劍嗎？」

　　「欸？是滿喜歡的。不過我比較喜歡西洋棋，可以和自己練習……」

　　「那好，來試試誰比較厲害吧。」

　　從此，魔王和勇者再不會感覺到孤單。

　　然後在某一天，魔王進了勇者那個溫暖的家庭，一同創造著彼此的回憶。

－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