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風而行

　　老實說，這眼神讓我呆了半秒鐘。

　　低下頭，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我臉上微熱。

　　「我……沒有追求過別人。」我緩緩開口，說不定才是造成我臉熱的主因。

　　「……你果然很怪啊、鄭……什麼？」他沉默了一會兒笑出聲，說到後面還把我的名字忘記。

　　「是鄭唯裕，唯一的唯、示部首的裕。」我提醒道。

　　「至少你在這點還算合格，有讓我記住你的名字。」他嘴角上揚，但語氣並無任何笑意。

　　我搞不太懂柯日辰究竟在想什麼，不過依照他的反應，顯然他的處境也是和我一樣的。

　　我們又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在咖啡廳裡流淌的古典音樂聲。

　　再這樣下去，我們接下來還是兩條平行線。

　　而且永遠都是。

　　「我就直接冒昧的請教你了。請問一般的追求方式都是什麼樣的？」我放下書，鄭重地問他。

　　「哦？這下你終於有上進心了？」他的模樣完全像個看到新玩具的孩子，閃閃發亮的。

　　「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了！首先呢、就是要體貼、要溫柔、要善良，這種的女孩子最招架不住了。」他侃侃而談，彷彿身經百戰。

　　「但我想追的、是你。與其說那些追女孩子的方式，跟我說怎麼追到你比較快。」

　　「幹……你真想追我？」他挑眉，眼中多了份不敢置信的情緒。

　　我點頭表示答案是肯定的。

　　他的神情暗了下來，接著是嫌惡的表情。

　　「我沒興趣和一個變態交往，所以你也別問了。我這輩子會喜歡的男人只有梓翔。」他起身，把巧克力牛奶一飲而盡，扭頭就走。

　　我坐在原位，細細的品嘗且反覆琢磨著那句話。

　　「原來這就是你的目的啊……」先讓我感受到期待，接著把我打入地獄的深淵。

　　……應該是這樣的吧？我也不太確定。

　　「哥哥，你們好了嗎？咦？那個大哥哥走了啊？」小薇一下子從桌子竄出來，我些微驚嚇的把身體往後仰。

　　「嗯，似乎不太順利。」

　　「為什麼為什麼！哥哥你是好人啊！為什麼他不喜歡你！大哥哥是壞蛋！」

　　「小薇，你知道嗎？『喜歡』這種事是要兩情相悅的喔。」我露出微笑。縱使他拒絕了我，我有的是時間，不要緊。

　　「那個……不好意思。」一個甜甜的聲音從旁邊響起，我困惑的抬頭，是一個留著及肩頭髮的女孩子，旁邊還跟著一個男孩子。

　　「請問介意我們坐這裡嗎？這裡沒有位子了……我們講話不會很大聲的。」像是要驗證自己的話，女孩還用手摀住嘴。

　　「……不了，這個位子給你們，我要先走。你們慢用。」我起身，揹起父母送給我的第一件同時也是最後一件的生日禮物──黑色背包，跨步離去。

　　「啊啊、完全──失敗了呢。」我喃喃念著，被那種情侶刺激，好像剛才升起的力氣一下子被抽乾般，我長長的嘆氣。

　　接著我的右手被抓住。

　　「唔？」我轉頭，是剛才跟在那女孩旁邊的男孩。

　　「這個……是你的書嗎？」他手裡拿著我剛才在看的書，糟糕、剛才走的太急，連書都忘在桌上。

　　「嗯，是我的，謝謝。」我點頭致意，把書收進背包。

　　「你是鄭唯裕？」他問，我隨意的點頭，接著愣了愣，看向他。

　　「我是林亦關，我們國中同班。」嗯？好像印象中有這麼一個人？

　　「好久不見，林亦關。」他都敢認同學關係了我當然敢厚臉皮的假裝認識他。

　　「叫我亦關就好了，唯裕。」林亦關笑起來很好看，就像灑在地上的陽光一樣，清清亮亮的。

　　「我──還有事先走了。」往前走了一步，示意我要離去。

　　「那個、留個電話號碼吧？到時候辦同學會……可能會用到。」他眼神游移，臉龐因不明原因而泛起紅潮，些微顫抖的手握著手機。

　　我接過他的手機，在上面按了自己的號碼後，又還給他。他像是看到寶物般地露出興奮的笑容。

　　「沒事了吧？我真的要走了，再見。」我掉頭就走。

　　「嗯！掰掰。」他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聲音飛揚了起來。

　　……真是怪人。

＊

　　才剛到家，手機就響起了簡訊鈴聲。

　　「今天遇到你真的是讓我好懷念！下次一起約出來聊聊國中的蠢事！」寄件人是我不認識的號碼，但按照內容來做判斷，應該是林亦關。

　　我冷靜地把他的號碼存起來，忍著不去按封鎖此號碼的衝動，把手機丟到一邊。

　　他太吵了，打擾到我。

　　接著簡訊鈴聲又響起，一向心靜如水的我也不禁些微暴躁起來。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大概就是這人給我的感覺實在是太耀眼、太讓人感到溫暖了。我這種習慣獨自一人的，就會覺得像林亦關這樣開朗的人，很煩。

　　煩躁地滑開螢幕鎖，字字句句映入我的眼簾，「其實我老覺得你應該不記得我了，去翻翻國中畢冊，說不定該想起來的都會想起來。」

　　我看了這則簡訊幾秒，默默地把手機放下來。

　　「哥哥，是那個大哥哥寄的嗎？」小薇突然冒出來。

　　「不是，另一個。」我一邊說一邊從書櫃上把國中畢冊拿下來。太久沒看了，好多灰塵。

　　「我想想……我好像是十七班的……」我翻了翻，看到了國中時的我。

　　「哇啊好久以前的哥哥！」小薇興奮地飄上飄下的。

　　原來這是我啊……看起來還真開心。

　　一個一個從頭開始看，在第五個的時候我的目光凝結在一個笑得很靦腆卻不失帥氣的男孩。

　　──林亦關。

　　『他們不跟你一組沒關係，我會幫你啦！』

　　『……謝謝。』

　　『你不高興啊？』

　　『不是！是……真的……可以嗎？』

　　『哈哈哈！你太好笑了林亦關、不用擔心不用擔心，我們可是朋友耶！』

　　是朋友嗎？

　　彷彿被喚醒的記憶，我突然覺得腦袋有些鈍痛。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