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風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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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完年沒多久就迎來了期末考。

　　然後就是，放寒假。

　　陰冷的下午，平日的關係顯得稀落的鳥叫聲十分清晰。何家兄弟正無所事事地待在客廳看電視。

　　啊啊、悠閒地和哥哥窩在沙發上看電視這件事怎麼如此的令人高興呢？何葉手裡拿著書，不知為何很想流淚。

　　「你怎麼又在看這種好像很難懂的書啊？」拿遙控器的是何楓，正轉到新聞台呢，然而他注意到身旁的人只是想和自己坐在一起。

　　「欸？還好吧、村上春樹的……」

　　「抱歉，我看了就頭疼，字真的太多啦哈哈。」何楓嘻嘻笑。

　　「沒關係啊，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唸給你聽哦。」何葉闔上書，嘴唇湊向何楓的耳邊輕語。

　　「不用，」何楓把對方的臉輕輕推開。「你叫給我聽就好了，說書的話還是免吧。」

　　原本想調戲自家哥哥的何葉當下沒聽懂，而在察覺到後像是被反將一軍般的羞恥情緒湧上來，臉頰倏地一下變得通紅。

　　「……」這位弟弟嘴裡發出不明的聲音，何楓相當享受於何葉怒視的目光。

　　「啊、那群高三生終於解脫了呢。」何楓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新聞上，電視播報著學生從考場出來的神情與採訪，這讓他想到了那個人。

　　「唔？哦。」何葉瞄了一眼，那些考生考得怎麼樣完全與他無關。如果接下來的報導有提到一些難題解析他倒是挺有興趣的。

　　見對方的態度冷淡，何楓內心那奇怪的想法也隨之收起。

　　接著門鈴響了起來。

　　何楓的心臟不禁多跳一下，這什麼奇怪的預感？

　　「有人來了。誰啊？爸媽不是出去了嗎？該不會沒帶鑰匙吧，啊──老媽倒是很有可能。」何葉把書放下自說自笑，起身要去開門。他可不想讓一些來路不明的傢伙和哥哥說話。

　　「等──」看著弟弟的背影，何楓忍不住伸出手，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只是如果現在不拉住他的話……

　　何葉要離開他了。

　　「怎麼了？」他轉頭，哥哥的樣子有些奇怪。

　　「沒、沒事。」嚥口水，何楓不斷告訴自己只是一時的錯覺。

　　「哦。我去開門。」

　　來到玄關，何葉透過貓眼看了出去，外面站著的是──

　　他打開門，「黎閻文？」

　　「嗯，下午好。」他穿著黑色的圓領毛上衣，米色長褲，如此簡單的搭配更襯托他臉龐散發出的清新俊逸氣息。

　　「你怎麼來了？不對、你怎麼會知道我家？」

　　「這點小事查一下就知道了，只有你在家嗎？你哥呢？」

　　「看電視。找他幹嘛啊？」先說清楚穿這麼帥想見我哥麻煩Over my dead body 再說！何葉警戒地看著對方。

　　「不是，某種程度來說正好相反。」黎閻文蹙起眉，「不讓我進去嗎？」

　　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何葉暗自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但實際上也不是真的想趕人家走。「好吧，家裡很亂不要嫌棄……不過你要嫌棄我是沒差。」他側過身子，示意讓對方進入家中。

　　「哥，黎閻文來了哦。」何葉往客廳喊，很快就聽見電視被關掉的聲音和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會長你好，好久不見了。」

　　「是啊，好不容易等到考試結束。」黎閻文笑，手插著口袋。「你知道我今來是要幹嘛吧？」

　　「啊啊、當然。」恨不得得現在、馬上、立刻把你這把心思動到何葉身上的混帳東西輾出去。何楓跟著露出笑。

　　何葉不明就理地看著針鋒相對的兩人。詭異的氣氛就此蔓延在客廳。

　　「何葉，還記得我生日那天的事情嗎？」

　　「啊？你是說聖誕節哦，怎樣？」何葉沒忘記那天黎閻文先是用手親吻過自己的掌心後又貼到自己臉上的怪異行徑。

　　「那麼，該是收取禮物的時刻了。」

　　何楓大驚失色，伸出手想要阻止下一秒即將發生的事。然而他的反射神經無法跟上對方用更快速度攬過何葉身子的舉動。

　　「嗯？唔？」何葉瞪大眼，黎閻文的臉被放大了簡直數十倍不止──平常他都離對方至少一公尺以上──他在吻自己？

　　「小葉！」何楓連忙拉開這兩人，沒想到何葉的速度更快。

　　他用力推開黎閻文，像是受驚的兔子，幾乎是用跳的逃離到何楓的身後。他說不出任何話，髒話、憤怒的言語、其他什麼的反應他都做不出來，他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說我喜歡你。」和他設想的情況不同，他以為對方會呆住，這樣他可以在最完美的視線角度和氣氛下告白，沒想到何葉竟然反射性地逃跑。

　　「你、你……」偉大的校園菁英變成一隻舌頭打結的鸚鵡。

　　黎閻文無奈。何楓更無語。

　　好吧，至少可以確認何葉從來沒想過對方會喜歡自己這件事。怎麼他可愛的弟弟智商高到讓旁人無地自容，情商卻低得令人淚流滿面呢？

　　「黎閻文，現在小葉和我在一起，你還是打消這念頭吧。」

　　「你們是兄弟。」他挑眉。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何楓這麼喊。心裡頭卻是少了那麼點底氣，他其實沒什麼把握能一直留住現在站在自己身後這個強大又帥氣的弟弟。

　　他們都會長大、看到這個廣大的世界，

　　然後改變自己，離開原本的生活。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奔跑，追上何葉。

　　可是……

　　「你沒辦法，何楓。你根本沒你想像的那麼堅強。一旦你遇上了稍微強大一點的阻礙，你一定會退縮。」黎閻文語帶嘲諷地這麼說，「然後你會離開他，傷了彼此的心，到頭來什麼也沒有。」

　　「最恐怖的是，因為你們是兄弟，所以──永遠也不會分離。」

　　「這個原因的關係，你們就算不想也會見到面，維持兄與弟的表面關係，其實心裡在淌血。如果弄到這一步，那麼乾脆在感情未深時就果斷分開，把這一切當沒發生過。」

　　「我說的對嗎？這位哥哥。」

　　簡直說得太對了。何楓陷入沉默，他完全無法想像父母得知後的表情，同性戀就算了，還是兄弟相戀。

　　「那樣又如何？」不大不小卻又充滿堅定的聲音在何楓身後響起，他驚異的轉過身。

　　「就算真的會發生你說的那些事，現在我們的確是喜歡彼此的，為什麼又要忽略內心的感受？」何葉握緊拳頭，「我不太懂正常人到底是怎麼想的……煩死。總之就是，我們現在很好，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

　　「……是嗎。」果然、沒看錯人。黎閻文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抱歉，其實我沒打算說這麼多的。造成你們的不悅也麻煩虛心接受。」他攤手，表情和手勢很是欠揍。「你們就努力的在一起吧，何楓、何葉。噢──對了何葉，你們分手的話可以隨時找我。那我就先回去了。」

　　黎閻文走了。

　　何葉脫力地坐在地板，手掌埋住了臉看不清他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天啊……」他哀號，只是去開個門怎麼就發生了這種事？

　　何楓也跟著坐下來，一言不發地抱住何葉。

　　「抱歉……我沒能罵他……」含糊的字句從肩膀靠著的人頭傳來。

　　「哥哥真的很笨耶，其實你可以揍他一拳，反正他真的要告傷害也只適用於青少年事件處理法。」他揉揉何楓那頭柔軟的髮絲。

　　「這樣很糟糕啦……小葉。」他被對方逗笑了，反正也不會真的這麼做。

　　兩人沉默。

　　他們很有默契的沒提起方才黎閻文說的那些──因為全是事實，確切來說，是在預告他們的未來。

　　但是又能怎麼樣呢？難道就這樣分開嗎？

　　他們的內心深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小葉……」

　　「……楓、何楓。」

　　他們僅僅只是、呼喚著彼此間最熟悉的名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