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風而行

30.腳趾纏繞

　　當初，根本沒想過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本來早該在那天死去的他，因為靈魂碎片的關係，所以留了下來、留在幻世。

　　同時，就是那天。

　　他遇見了范統。

　　兩人命運糾纏的開始。

＊

　　不得不說他遇見的這個人真的很倒楣，至於到底何種倒楣法、再回頭細數只會讓當事人想哭都哭不出來。

　　他抱怨歸抱怨，還是一路走了過來，拯救那些……深陷在復仇泥沼的他們。

　　就連他自己也是。

　　說真的他根本就不了解這位褐髮青年的過去到底是什麼，是什麼樣的歷程才會造就這樣的人呢──似乎很普通，但其包容力倒是挺驚人的。

　　他對他真的很好奇。

　　拉他過河的反應很好玩、在內心調戲他很有趣、趁他照鏡子時偷偷瞄幾眼……不，從這時那份感覺八成已經變了。

　　稱不上是喜歡，卻保持高度的濃厚興趣。

　　──這人還能做出多少讓我驚訝的事呢？抱持著這樣有點糟糕的想法，他繼續看下去。

　　然而就是因為這樣，才會發現時，連目光都移不開半吋了。

　　之後發生了和范統分離的情況，因此意外得到一副身體。

　　還是和之前一樣的臉，劍術、記憶猶存在著。那麼也代表可以去把握事物了吧？

　　他靠著先天的優勢，去接近范統。

　　……

　　男人喜歡上另一個男人並不是件太奇怪的事，修葉蘭明白。

　　只是為什麼他會喜歡這麼遲鈍的人呢？！不管怎麼暗示、怎麼吃對方豆腐，為何就是無法讓他完全明白？

　　果然還是要說清楚──當他看清身邊有多少情敵時，無法言語。

　　唔、比攻略女王陛下還困難啊……默默下此結論的他，也只能嘆氣。

　　接下來發生了很多事，幾乎在同一個時間點發生的。

　　和范統告白、和范統約會、和范統接吻、和范統在床上滾。

　　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契機。也不會這樣的對吧？他微笑著。

　　如果他能回來是一個奇蹟。

　　那麼能遇見范統、並且和他在一起，肯定也是奇蹟吧。

＊

　　他本來以為，自己只會平凡的到老、到死。

　　就算被詛咒說反話，也很平凡。

　　就算某天睜開眼睛，處在一個名為「幻世」的地方，也很平凡。

　　就算才剛到幻世，就被殺回水池三次，也很平凡。

　　就算被分配到四四四號房、和月退、硃砂、珞侍相遇、被音侍大人騎的魔獸輾回水池、意外得到神器等級的噗哈哈哈、綾侍大人解封記憶時發現某人的劍術記憶被烙印在靈魂上、還有碰上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也──

　　不，早就不平凡了。

　　不知為何他莫名的想哭，一定是錯覺吧。

　　而最讓他不知該如何下評論的，大概就是碰上修葉蘭這件事。

　　總是一臉輕浮地調戲自己、不管軟硬兼施就是要拉自己過河、甚至在他要求下修葉蘭終於利用靈魂碎片得到身體重新回來後──他還是在吃自己豆腐啊！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是用著那種妖孽般的聲音、臉蛋湊過來，喊著要一起吃飯。

　　生性懶惰……韌性堅強的范統，不管怎麼說也只能認了。

　　但他沒想到對方竟然喜歡自己。

　　從來沒想過、絕對沒有這種想法、正確來說是想都不敢想啊啊啊！他是衰到極點，老天爺才大發慈悲給他一個大禮嗎？為什麼不是女朋友？雖然、雖然……

　　對象是修葉蘭，和其他人相比絕對是不同的。

　　所以被告白、被吻、被強迫約會、被拐到床上都沒關係……上面下面什麼的差別，只有痛的程度、和被愛的感覺。話說為什麼我得分享這種經驗談？范統小聲地唸著。

　　如果說他遇上那些事情都是他的命運。

　　那麼，被修葉蘭喜歡──肯定是其中最幸運的事吧。

＊

　　「嗯……」他睜開眼睛，意識有點混沌。好像夢見了過去的事情，好像也不能算是夢、畢竟是真實發生過的。

　　「啊，范統。」轉頭看，修葉蘭忍不住出聲叫了他。

　　「……唔？」對方很明顯是在他的叫喚下醒來的，紫眸毫無生氣。

　　「我夢見以前的事耶！好難為情怎麼辦──我以前都只會等著看范統可愛的反應，那時的我真是笨蛋笨蛋！」修葉蘭朝毫無防備的范統撲過去。當然他沒說出接下來的話──那時的范統那麼好拐、多摸幾把也不知道，實在失策！

　　「……」完全不知道現在到底是被什麼東西抱住，下意識地、也緊緊地回擁。

　　「？！……呵嘿嘿……」修葉蘭傻笑著，這可是只有現在的范統才做得出來的大膽舉動呢！當然啦、也包括他才剛睡醒而已。

　　范統維持了這個動作幾秒，才發現到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頓時羞窘的連耳朵都很紅。

　　──只不過他沒推開。

　　「嗯、范統你應該也清醒了吧？這樣抱著我還真讓人心情愉悅呢。」他的力道不輕也不重，恰好無法讓人掙脫。

　　「多囉嗦。」他撇過頭，小聲念著。

　　「……你的手指在幹嘛？」我是說腳趾！幹什麼纏上來！

　　「嗯？沒有啊，只是突然很想這麼做。」邊說邊用腳趾夾住范統的腳。

　　「你很有聊！」很奇怪的感覺、像有東西抓住自己的腳不放──對了對了、就是鬼片常有的那種場景。

　　「你不覺得嗎？我們兩個就像這樣緊緊纏在一起。」

　　「啊？」這句話不管從哪方面解讀都很奇怪哦？

　　「沒什麼啦。」

　　「欸欸、很不癢！給我放腳！」準備打算也以腳趾回擊的范統這麼說。

　　「原本是說放手吧？因為反話的關係而意外說對了呢。」

　　「完全聽不懂！你是剛才回憶回到腦子好掉了嗎？」

　　「只是突然很多感觸……大概快變老頭子了，真是令人傷心。」

　　「什麼感觸啊！你到底夢到什麼正常的東西！」

　　「就是我們彼此的回憶，從頭到尾……從我們、相遇的那天開始。」修葉蘭眼神柔柔的看著范統。

　　裝什麼感性？這樣很好玩嗎？不就是從你那惡質的記憶強行灌輸開始的嗎？這有什麼好緬懷的？根本就我的災難全紀錄啊！不要太過分、別以為我不敢打你！……雖然我可能也打不到啦。

　　「不管怎麼說，我們能變成這樣，真的是太好了。」修葉蘭笑著，倒是范統又有意見了。哪裡好啊、明明就都你在講……

　　「……嗯。」想歸想，他還是幾近默許的發了個單音節。

　　修葉蘭輕輕笑了聲，把身體壓了上去，就是一個深吻。

　　「唔……」范統沒有拒絕地發出迷人的低喃，雙手環了上去。

　　「不管多久，我的范統還是一樣地可愛！」

　　「要用那種句尾好像沒有愛心符號的語氣！」

　　「來點早晨運動應該不錯，對吧？」

　　「？！」范統當下還是有些抗拒，但──

　　就像很多越看越無聊的言情小說一樣。

　　他打從心底認為裡面的東西都是唬人的，談戀愛最好會閃閃發光、哪會有什麼墜入情網。

　　只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完全無法抗拒，喜歡的感覺。

　　像潮水一樣的、洶湧。

　　真正的「墜入情網」，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開始為那人改變，只為了讓對方更喜歡自己、也為了自己能更喜歡對方。

　　這樣的情感、真是太甜膩了啊──比起想像中的還要更加、更加讓他著迷。

　　這個小小的想法，隱沒在范統主動的吻中。

　　「我愛你，范統。」在他身上留下印記時，修葉蘭這麼說。然而卻在心裡默念著，這些還只算是一部份哦？接著還會有越來越多的事情讓你對我產生更多的愛意……多到你沒辦法想像。

　　「我也──嗚！」咬他胸部的東西幹嘛！范統每次都很想問，卻老是問不出口。

　　「我知道唷，因為這裡、跳得很快。」修葉蘭把手輕輕覆在他的胸口上。

　　就算很難為情，范統還是會忍住羞恥，不顧一切的抱上來吧？

　　早就知道了……知道他會怎麼做。

　　他們倆之後的路、還好久好久。

　　會一起、一直這樣下去的。

　　相信著。

　　我們相信著。